196枪

    

196枪



    陈素不明白,明明他才是伤害的那个人。为什么看上去比自己还要痛苦。

    他指尖凝固的血渍落在她脸上,味道像抚摸的力度,轻而温柔,她却不敢看他身上的伤。每一下都是她亲手刺进去的。

    他在她面前时总是脆弱又强大,根本不会讨好人。哪怕从前哄她时都带着无可奈何的傲气和狡黠。

    陈素想告诉他,他没有资格用这般几乎乞怜的态度要求原谅。而自己更没有立场再为他心软妥协了。

    她已经独自为此纠结撕扯过无数次。午夜时那些有关于自己的报应噩梦,让她清楚明白到,再完美的爱情亦不能抵消失去亲人的痛苦。

    每当她看着凌女士毫不知情的样子,期盼着自己女儿能有一个好的将来,她的良知就无时无刻受到谴责。她的痛苦和彷徨也开不了口,所以逃避了好久却无法推卸责任,甚至因此而在某个瞬间恨透了容意。

    可原来要割舍掉属于自己的一部分是会如此刺骨。

    如今她正在为当初那份肆意的感情而付出代价,是上天在惩罚她。

    眼眶热得厉害,风暴像针刺一样尖锐,陈素咬紧颤抖的唇,在心脏强烈窒息的抽搐跳动中将他推开。

    “你听着,有一千次一万次选择我都不会和姓容的有任何瓜葛。而你早知如此,不能怪我何必当初。你我是两个世界的人,面前摆着一个最理智的选择,为什么还要跟个小孩子一样吵闹不休?”

    陈素质问他,随后将手腕亮出来,看似一片白皙无暇的表面,谁又能想到曾被划上过一道又一道自残的伤口强迫自己走出去。

    “我背井离乡,用了七年的时间才将手上这道疤清除掉。它消失了,但带来的伤痛我永远不会忘。我知道你的想法,从一开始你就想征服我,想像熬鹰一样熬我,可我自问那点鱼死网破的傲骨还是有。”

    她的声音在空旷房间里冰冷无情地亮起。彼此用身体交换的那点温度,在往后的缄默中逐渐凉透。

    陈素说:“做错了事就该认的,容意。所以我认。大家都享乐过不是吗?”

    他忽然在沉默中自嘲地哂笑起来,“快乐有什么用,我要的是一辈子。”

    陈素几欲错觉般,听见这句轻得宛如求救的呓语。

    容意肩膀抵靠过来,宽阔疲惫,她的目光也因此被浸透。

    那狭长的眼睛在紧闭着吗?微弱地,颤抖地贴紧她颈间的肌肤,有难舍的缠绵,有温热的液体刻进心肺地将她灼伤。

    冰冷墙壁上,明明两只影子重叠纠缠、分离,却像有什么东西硬生生撕扯着容意的身体。

    那是最漫长的一段时间,又像是最决绝的一瞬。他的表情淹没在夜色中,渐渐冰冷阴暗,良久后,陈素才感知到那紧紧攥住自己的修长指尖麻木动了动。

    容意抬头直视她,眸色深邃却同样折射出刺痛的光。

    这种痛让陈素笃定他清醒过来了,没有比如今更清醒的。

    “你觉得我不会给你一个交代,你在害怕什么?你面对不了我,同样无法品尝我的痛苦。你为什么要后悔?陈素?你只是不相信我。你只是否定我们之间的一切可能,包括我这个人。”

    陈素望着他眼中一片阴翳空洞,本想要勉力维持外表的平静,再说些什么,却利刃入喉般被什么堵住了声音,徒留一片雄辩的空白。

    陈素想,眼前这个人纵有千百张心狠手辣的面孔,却在这一刻真的太温柔。

    所以,她希望日后再看回这段岁月,无非是旧情人纵有千般无奈,不得善终,而不是堪比仇人分外眼红。

    陈素默默起身,感受着那一直紧握住自己不放的手在颤抖,直到最后失去了力气,慢慢放开,垂落。可她扶着墙壁往出口走,一步也不敢回头。

    阿善守在走廊,听见动静第一反应是挡住去路。他望着眼前这个略显狼狈的女子充满戒备。

    直到隐没在黑暗中的低冷声线从房间里传来:      “让她走。”

    陈素没什么反应,垂眸淡然地在阿善疑惑的侧身中离开,只有擦肩而过时,很低很低地说了一句谢谢。

    她吹着冷风,低头握住手中的车钥匙久久没有动作,忽然没了主意,其实也很想问问自己,这到底算什么呢?

    我如果爱他,会不顾一切地回头。

    我如果恨他,就应该将那块瓷片再用力些刺进他的心脏,快意泯恩仇。可我却选择躲这里窝囊地哭鼻子。

    心中五味杂陈,却在一声毫无感情的“喂”中惊醒。

    陈素循声回头,前方站着个高大的男人,浑身桀骜不善的气质,走了几步就停在一米外,将手中的袋子扔过来。

    她来不及有什么情绪,却在随后的时间里领悟过来。或许她该感谢容意让她在这一夜的决裂中有了交代。

    配枪是在黑市找到的。为了这个,今晚都快把黑白两道闹翻天了。

    容虎语气傲慢,丝毫不掩饰对陈素的厌恶。

    “你要的东西!拿走。”

    陈素眼神也没低一下,在风露中宵,神情冷淡地与之对视。

    在这阵短暂而莫名的对峙中,容虎原本阴冷似冰的眼神忽然闪烁了下,竟心虚般躲开她的视线,猛咬烟头。

    直到陈素捡起枪,将汽车启动,亮起的车灯从背后随着声响渐渐远去。

    容虎不言默契地将快烫到指骨的烟踩在脚下,抬起眼睛注视前路时,心里却骂一句它奶奶的。

    严丝婷酒吧里喝得烂醉才回来。在摇摇晃晃的步伐中抽出手提包里的钥匙。这是她习以为常的生活,喝到意兴阑珊再兴高采烈唱着歌回到家中,面对一片空旷和黑暗。

    只是今晚有些不同,她心情格外畅快,咿咿呀呀地哼着调子撞进门中,下一瞬摇晃的钥匙串却从指根甩落到地上。

    屋里亮着一盏暗灯,她望着客厅中冷峻的背影,疑心跌进梦境中。

    高跟鞋跄跄慌乱,却依然满心欢喜地落在沙发角下。

    即使她在外面再是个怎么富丽敏感的女郎,此刻却是个乖巧的孩子跪在这双崭亮的皮鞋尖面前。它的主人哪怕踩过人血往上爬,她依旧忠诚地将妆容精致的脸颊依偎在他腿上,渴盼哀求。

    “你让我办的事我都办了。今晚不走了吧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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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感恩遇见,感恩重逢

    这篇文,算剧情的话,还有几万字收尾,太久没写,重新回来需要找下手感。目前先隔日更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