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来越戎恨极了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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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原来越戎恨极了她”
林映水不回答,只默默往前走。
穿过水墨色的小巷,她望着天色,静静地吹吹风。
“天色很快就暗下来了,你不回陆府?”
越戎问道,跟在她身后,仗着身高,有一搭没一搭摘下手里捧着的一朵朵蝴蝶兰,往她发髻里悄悄别花。
他的动作很轻,雪白的小花轻轻落在发间,有朵随着林映水走动,很快滚落在身后。
越戎目光追着那飘落在地的花可惜地看了一眼,继续摘下一朵,乐此不疲往她发髻间藏。
“你很吵,别说话。”林映水浑然不觉。
“我再说一句。”越戎忽然走在她身前,背着手倒退着看她,笑盈盈的,“你没去处的话,可以去我府上。”
林映水直接掉头往分岔口走,断然拒绝:“不。”
“还生气呢?”越戎追上来,探头,细细打量她的神色。
“你说你只说一句话的。”林映水暼他一眼,“一句说完了。”
越戎无奈地举起手,手一拉,做了个闭嘴的手势。
分岔口走出去是街市,走几步路,两人就能瞧见一家位置不错的客栈。
林映水目标明确,迈步往前。
何必自己气自己,哪里没有容身之处,到处不都是客栈吗?她一天住一家,这京城都能够她不带重样住多久了。
“你要住客栈吗?”见人迅速给了店小二银子,被领着往楼上厢房去,越戎极不赞同,“姑娘家一个人住着,安全吗?”
门哐当关上,听她对店小二道:“劳烦你,我喜欢清净,不要人打扰。”
“好咧,客官。”小二得了令,客客气气请越戎,“这位客官您看......”
“你这太狠心了,把我用完了就扔啊?”
越戎不甘愿地嚷一句,还是顺着店小二的手势往外头走,“晚饭再叫你,一起吃啊!”
林映水没回话,推开窗户,往下头望,越戎如有感应一般,正立在店外楼下,回头刚好对上她的眼眸。
林映水板起脸,冲他摇头:“不。”
倏的把窗户关上了。
她在窗边坐下来,把手里捏着的木杯放在桌上,故意抿着的嘴角也松懈下来,脸色是和缓的。
系统觉察到她心情好转,趁热打铁:“宿主,当前任务还未完成呢,眼下潜在目标人物就在附近,不如趁晚上给他下个毒试试看?”
林映水闻言,正在倒茶的手一顿:“给越戎下毒吗?”
“是的呢,宿主。”
林映水脸上倒是没什么抵触的神色,但她问:“你确认你给我的是毒药吗?你们那不靠谱的道具商店真的恢复正常了吗?万一你给我的又是乱七八糟的药怎么办?”
系统噎住。
这它还真不敢保证。
想了想,系统说:“要不你尝尝?”
林映水听笑了:“我尝尝?你怎么不尝呢?你化个实体出来你尝尝,我全给你灌下去!”
“你没事吧?你这是什么馊主意啊?”林映水白眼都翻上天了。
系统也讪讪地不敢接话。
“不下。”林映水打定了主意,“等你自己确定了,那个真的是毒药,不是乱七八糟的药再说吧,你自己回去调查一下吧,拿数据看。”
有道理。根据时空管理局的办事效率,可能还得观察观察。
“好的,宿主。”
晚上的时候,越戎果然来找林映水吃饭了。
林映水将他拒之门外,自己关着窗子在里头吃烤串儿看电视。
越戎也不勉强,很快没什么声息。
直到夜色深沉,林映水都差点以为他已经走了,这才悄悄推门看了一眼。
没想到一推开门,倚在墙边的少年就回过头来,微微皱眉:“这么晚了就不要再出门了,回去歇着吧。”
林映水心里一动,猛地一关门。
隔着雕花的木门,熏黄的纸帘,里头女子的身影看不大清,越戎却笃定她没走远。
屋子里静默片刻,越戎果然听见她道:“你回去吧,我不出门。”
越戎轻轻一笑:“好。”
隔日,林映水睡起来感觉精神好了许多,心里也不怎么烦闷,午后越戎依然来了。
她犹犹豫豫的,不明白越戎还要干什么。
“走啊,出去玩,昨天没一起吃饭,今天总要一起吃个饭吧?”
对上的是灿烂的笑脸:“来者是客,不知这位姑娘,能否赏脸陪我四处瞧一瞧?”
林映水听了,终究还是跟他一起出了门。
当然是欢快的,只要不去细想,越戎永远都能让她欢快起来。
傍晚过后,她的心里还萦绕着一种难以抑制的雀跃。
林映水知道这是不应该的,但此刻越戎确实麻痹了她一些苦楚。
她让他回去,越戎固执地送她回了客栈,而后就很顺从地告辞,不忘叮嘱她不要胡乱出门。
林映水故作冷漠地应了。
很奇怪,近日没有人来打扰林映水,无论是将军府,相府还是陆府,都没有人来打扰她。
这样的安稳日子持续了三天,在第三日傍晚之时,越戎前脚离开不久,林映水的门就被人敲响了。
林映水警惕地戳了个纸洞往外头看。
是一张熟悉的清秀面孔。
陆府里那个她救过的姑娘。
林映水诧异地打开了门:“姑娘,你来找我干什么?”
越昭看着她,这样稚气的女孩子,静静看着她,是满眼的歉疚:“我来只有一件事想告诉你,是关于我王兄,越戎的。”
酝酿了许久,她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:“不过怕你不信,我觉得还是亲自带你去看一眼更好。”
林映水心里咯噔一声。
裹上披风遮住脸,随人潜入了那座林映水曾经来过的府邸之时,林映水都还恍恍惚惚。
越昭领着她绕过许多侍卫,从窗子那儿跳进了越戎书房的隔壁屋子。
这两座屋子隔得很近,墙壁前摆了一个大的书架,放着许多古玩。
越昭熟练地抱走一个双耳大圆瓶,露出瓶后的一个眼儿。
一眼就能看到此刻正在书房里的越戎,手中摆弄着什么玩意儿。
“你便站在这儿听吧,我……”越昭叹气,“实在不知如何与你说。”
林映水心头一沉,出于某种敏锐的直觉,她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,忍不住抓了抓越昭的衣服。
越昭静静看着她,林映水沉默良久,松开了手,艰涩道:“谢谢你。”
越昭颔首,收拾好表情,往越戎屋子去了。
林映水望着那个墙壁,缓缓地,一步一步的走近了。
“王兄,你近日又在做什么?”越昭随手打开门。
越戎一听是她,手上摆弄编织花环的动作就滞住了。
越昭上前抢过来,皱眉打量:“这是什么玩意儿?你又要送谁?”
越戎的目光随着越昭粗鲁的动作稍稍一转,劈手夺过来,面上淡淡的。
“还能有谁?”
“哈?”越昭一言难尽,“王兄,我真是看不懂你了,难道你还没死心?”
越戎只是摆弄手上那只刚编好的花环,仔细地理着杂草。
“你策划的一场刺杀,已经让谢如昼受了伤,陆水秋也不能再生育,她不能被你骗作太子妃了,你还能怎么样?”
“何况,她不是已经定亲了吗?你还不肯放过她?”
越戎终于停下来,捏着那个花环看向她:“当然。”
他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:“我为何要放过她?”
林映水脑子嗡的一声,掌心贴在了墙面上,身体微微靠拢,做出一个倾听的姿势,只怕自己是听错了。
在她面前笑容明亮恣意的少年,原来也有这样的冷漠神情。
“她又没死,我为何要放过她?”
“嫁不成太子,她可以同我私奔啊,将门之女不顾廉耻同外族之人私通,为外族男人毁了婚约,不是很有意思吗?”
“谢家不会要她的,那个病秧子感觉没过两年就能断气,我有哪点比不上他呢?”
越戎低头摆弄着手中的花环,长睫投下一片阴影,他笑:“像她这种……”
“孤苦伶仃的女子,随时会被人弃如敝履,根本没有人会珍爱她,只要我对她好些,她会跟我走的。”
林映水闭了闭眼,因扒着墙面而变得冰凉的手,无意识地扣住了墙壁,手腕硌在那木架子上,一阵尖锐的疼。
“你好恨她,何至于此啊,王兄。”越昭听不下去了。
“她的父亲亲手杀死了辛朝,我绝对不会放过她的,血海深仇,至死方休。”
再后面的话,听与不听都无所谓了。
等到越昭重新站在林映水面前时,眼前这个女子好似非常平静。
越昭心下还松了一口气:“我王兄与你父亲之间确有一些无法逾越的仇恨,为了曾经的好友,他的手段实在不够光彩。”
“我们漠真人向来直白,有冤报冤,有仇报仇,都是光明正大的,王兄他……”
越昭不知道怎么说,总不能说你的父亲已死,你们陆家已经没有可以上战场与之一战的人了,那仇恨便不幸地落在了你这个柔弱的孤女身上。
她斟酌了一下:“王兄他性子偏激,这才用错了手段,你是个好人,我不想见他这样待你。”
“宫中那场对谢如昼的刺杀已然害惨了你,当时是我不知,他毕竟……是我的王兄啊。”
“所幸你并不喜欢他,以后你莫再搭理他便是。”
越昭别扭的,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:“希望你婚事顺顺利利吧,你给我的东西真的很好喝。”
林映水突然地从身后的柜子上端出两杯奶茶给她,惊得越昭两眼睁大:“方才没见你带这个东西啊。”
“啊,我会变戏法的。”林映水还有心情同她说笑,“我知道了,谢谢你,请你喝。”
“我一直想问你是哪儿买的?”
林映水笑笑:“独门秘制的,不外传的。”
越昭心情轻松起来了,自听下人通报越戎早出晚归成日摆弄些姑娘玩意儿,她就悬着一颗心,生怕陆水秋真的喜欢上了他。
这下看她还能说笑,那确实是对越戎全然无意。
直到夜色渐深,越昭才又偷偷摸摸地将林映水送出了府。
林映水没有坐轿子,也没有回客栈,独自走了好远。
太晚了,夜市已经收了,家家户户的灯火都熄了,连江边都是漆黑的水面没有一丝光亮,她就在江边的一处石椅上坐下。
不知发了多久的呆,冷风吹得脸颊冰冷。
林映水还呆呆看着漆黑的江面。
她终于回过神来,张口道:“系统我想要个冰淇淋,要最贵的,要青柠味的,要很大杯的。”
系统照做了,林映水就抱着包装精致的冰淇淋,用勺子慢慢挖着往嘴里塞。
清爽的青柠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,沁得胃冰凉。
她看了一眼那个包装,不认识。
大概是很贵的。
从前她想吃一个看了很久的九十九块的冰淇淋,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,她真的很想尝一尝,就是舍不得。
那么小小一个冰淇淋,凭什么值九十九块呢?
她这样抠门地想。
但那真的是她很想很想吃的东西。
现在她可以吃到了,她敢打赌手里这个冰淇淋绝对不止九十九块。
只是她付出了代价。
钱是真的难赚啊。
林映水木然地往嘴里塞冰淇淋。
得到一个陌生人的喜欢那么难,可要得到一个陌生人的恨竟那么轻易。
林映水没想过会这么糟糕,比越戎有无数姬妾更为糟糕。
她从来不认识越戎。
他是真的为她而来。
只是,为了报复她而来。
越戎原来是恨极了她,才与她这般虚与委蛇。
她早该知道的,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意,但却可以有那样深切浓烈的恨。
乍现的、炙热的爱是充满陷阱的,裹着密密麻麻的恶意冲着她来。
不,是冲着陆水秋来。
林映水很清楚。
她已经承受了太多别人对于陆水秋的恶意与恨意。
原来寄居在别人的躯壳里是得不到爱的,只有无尽的恨。
陆水秋好可怜。她慨叹。
陆水秋可怜,我不可怜,毕竟我是为了赚钱嘛。
没关系,她不伤心。
没关系,我不是来求爱的,我是为钱而来的。
她觉得没关系。
“真的没关系……”林映水不断往嘴里塞冰淇淋,几乎是咬着牙低声说出了这几个字。
一大盒冰淇淋被她塞完了,捧着冰淇淋的左手早就冻得没有知觉,她的右手还在保持着挖勺的动作。
“宿主……”系统不忍心,出声叫她。
就见林映水忽然将冰淇淋放下,站起身来,弯着腰开始干呕起来。
橙子味的太阳是假的,是腐烂的,令人作呕的。
少年人的真心全是恶意。
“她又没死,我为何要放过她?”
“谢家不会要她的……”
“像她这种……孤苦伶仃的女子,随时会被人弃如敝履,根本没有人会珍爱她,只要我对她好些,她会跟我走的。”
一字一句,切肤之痛。
胃部早就因激烈的情绪而剧烈的痉挛绞痛,她忍着,咽下酸楚,机械式地狂吃冰淇淋。
一直捱到现在,林映水才克制不住地呕吐起来,吐得浑身发抖。
“吃个胃药吧,宿主。”系统给林映水掌心塞了药和水。
你需要平复一下情绪。这句理性得几乎冷漠的话被系统强行咽回了肚子里。
林映水干呕了许久,胃部还是一片冰凉,翻搅着,似乎连着她的心也跟着痛了。
过了十分钟,她才终于直起腰来,闷闷地重新坐回了座椅上,面无表情地吃了系统给的药和水。
“宿主还要在这坐多久?”系统看了看她的体温指数,自作主张地给她盖了一件羽绒服。
“再坐会儿吧,我不冷,谢谢你,收回去吧。”
林映水保持着冷静与体面,说话却已经没什么力气了。
“我就是想静一静,我没事。”
系统不再出声。
她心情不好的时候,总喜欢这样坐着,坐在外头吹风。
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,浑浑沌沌的,只有这风的冷意是真真切切的。
到处都是漆黑的,她一个人坐在黑暗里也没有人发觉。
所有的狼狈苦楚都不会被发觉的。
林映水不想哭。
没必要的,不就是被骗了一下吗?
没关系,又没有和他真正的交往,没关系。
胃始终痉挛者没有平复,为她的逞强。
有脚步声接近了,晃晃荡荡的灯笼不期然砸在了她的脚边。
有人气喘吁吁的,嗓音因为疾奔而变得沙哑了。
“这么冷的天,你独自坐在这干什么?”
林映水缓慢地转头,看到跑得脸颊泛红的谢如昼。
他穿了身黑衣,头发倒是有些散乱了,背微微弯下,就那双眼睛盛满了急切的关心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
谢如昼不由分说地就拉她的手:“大半夜,坐在江边,你是想做什么?想寻短见吗?”
谢如昼是死板的,永远不肯说的。
不会说他是怎样让心腹打探林映水的消息。
也绝口不提他知道林映水三日未回陆府,下落不明的急切。
更也不肯说为了闯出祠堂,他在院子里放火烧了一棵老树,才趁乱跑出来。
他永远不会告诉林映水,他这样一个世家公子哥原来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,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市里,茫然地四处张望。
像是寻不到归途的燕。
他不知道林映水在哪儿,他是逃出将军府的,没有更多的线人了,好不容易查到的客栈已人去楼空。
他拖着病体就在整个京城四处找,翻遍一家家客栈,走过他们曾经看过的街市,去问过她曾说喜欢的绸缎铺子。
膝盖传来剧烈的疼痛,谢如昼只是焦急于夜市快要收场了,他竟没有看到林映水的身影。
听闻她连一个丫鬟都没有带在身边,此刻又不知道到了哪儿去。
他不由开始恨起来,恨将军府的冷落,恨陆府的无能,竟无人看顾她。
谢如昼是恐慌的,他怕她出事,怕她遭遇不测。
怕得心里漫上无措的怒火。
他不明白她,她从来没给过机会让他明白她。
此刻,真的找到她了,他满肚子的怒火与怨气又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见她孤零零地坐在那儿,顷刻之间就化作了深深的怜惜与心疼。
“你说话啊。”谢如昼拉着她走,顺手提起那盏灯笼。
掌心的温度步步逼紧,谢如昼攥着她的手攥得那么紧,提灯给她照亮前路。
林映水忽然就开始发起火来,狠狠甩开他的手:“别管我,你别管我!”
“你们都是假惺惺的。”
谢如昼错愕地看着她。
看她抵触地退后,脸色是惨白的,身体还微微发抖。
他再迟钝也觉察出不对来,问她:“怎么了,你受什么委屈了?”
“没有,你走。”林映水转过身来,不想理他,只想躲进黑暗里。
谢如昼不解,提着灯笼跟上来。
“如果没有,那你就要跟我回去。”他说,“这么晚了,你身体不好,吹着风怎么受得了?”
是再随意不过的一句关切之语,林映水就觉得很难受,吸了吸气,闷头继续走。
他没眼色,这样亦步亦趋,逼得林映水无处可走。
“那日是我不好,你生气也是应该的。”谢如昼好不容易找到她,整个人松懈下来,走路就有点踉跄了。
林映水随着抖动的灯笼,看到他慢慢走的影子,笨拙得让人生气。
“你的手这么凉,坐在这儿多久了?病了可怎么好?”
谢如昼像那种最讨厌的看不懂眼色的教书先生,自顾自地慢慢问着。
“我送你回去,若是……”
那道长长的影子一直跟随着林映水,她的眼睛就在这样抖动的烛火下开始模糊了。
她忽然停下,一回头,恨恨地捶了捶他的肩,已是一脸的泪。
“让你走,你不走,你想干什么啊你?”她带着哭腔,整个人开始歇斯底里地爆发。
谢如昼一见她哭了,顿时手忙脚乱。
“你哭什么?谁欺负你了吗?”谢如昼焦急地问,想上去给林映水擦眼泪,又被她恶狠狠地拍开。
她捶打谢如昼的肩,一个劲儿地推他,还在努力憋眼泪:“这下你满意了吧,你还想怎么样啊?”
她哭得瓮声瓮气的,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,又伸手去擦,试图止住,神色实在伤心。
谢如昼心头一痛,不顾林映水的推拒,低头伸手拼命去瞧她的面孔,林映水就一个劲儿地躲。
实在躲不过,谢如昼已捧着她的面孔,小心翼翼地伸手给她擦眼泪。
柔软的手指沿着林映水的眼眶往上抚,大把大把的眼泪蹭在谢如昼的手背。
“好,你别伤心,别哭了。”见人抽噎不停,他顺势轻轻地将林映水搂进怀里,反复地抚她的背:“是我不好,是我不好。”
他笨拙又无措地抱着她,语气听起来像要杀人了。
“到底谁欺负了你?沈玉闻吗?”
这是一个温暖的怀抱,只是还带着夜风中的冷气,风尘仆仆的。
林映水埋在他的肩头,痛哭出声,眼泪全蹭在那身衣裳上。
“都骗我……为什么都骗我?”她哭得哽咽。
“我讨厌你们,我真的讨厌你们,你们没有一个好东西。”
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失态地痛哭了,将不堪委屈都洒在眼泪里。
上一次痛哭还是她毕业那一年。
那个时候林映水正在忙工作、找房子焦头烂额。
却接到了岑心的电话,电话那头的岑心是哽咽的。
林映水当即心头一颤,摸着皱皱巴巴的钱,去买了一张火车票,坐了一夜的火车,才到了A市。
白天的岑心是要工作的,林映水就等,等到下午,她下了班。
两人才坐到一个苍蝇馆子里,吃碗十五块钱的面。
岑心说:“我不当律师了。”
林映水问:“为什么?”
“案子的结果下来了,证据不足败诉了,秉承人道主义,对方赔了医药费。”
岑心说着都在笑,泪花在眼里打转:“人道主义?“
林映水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话。
那是岑心大四的时候参与的一场法律援助的案子,她作为实习律师跟在原告律师经手了这个案子。
是名未成年被侵犯的事,女孩子年龄非常小,父母都不在了,只有一位奶奶看护。
因为年纪大了,还要出去捡废品,总有疏漏的时候,女孩子就被人侵犯了。
那名奶奶已经六十多岁了,没有文化,为了自己的孙女就磕磕绊绊地想方设法的打了这个官司。
那是岑心接手的第一个案子,她见过原告的样子。
那位老奶奶带她去看了病房里的孙女,粗糙的手,满是皱纹的脸,还有小心翼翼的眼睛。
岑心记得太清楚了,但是原告律师只是非常理性地说这个案子估计无法胜诉。
用着过来人的语气,劝岑心不要把心思太投入到这个法律援助的案子上。
是的,一位成熟的律师能够准确地预判这个案子有没有足够的证据胜诉。
果然败了。
“我今天打电话想告诉她诉讼的结果。”岑心的眼泪砸在那个面碗里,“接电话的人告诉我……”
“徐奶奶病逝了。”
她真的为这个案子投入了非常多的精力,迫切地希望能够赢得这场诉讼,帮助原告。
“你知道我最讨厌恶心的老男人。”
在大学,总是有那种有权有势的老男人想要包养女学生的。
岑心遇到过那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,她从来不接受。
直到这次走投无路的时候,她甚至想,能不能去交换一下呢?让人家用他的权力帮帮她。
“然后我在那高级餐厅里看到那些老男人又玩着新的年轻女学生。”岑心就笑,“我恶心透了,还没进去,我就离开了。”
“我怎么会蠢到,想求享受着年轻女生rou体的老男人来帮我赢得这样一场案子呢?”
“映水,我真的糟糕透了。”
毕业了,她也四处的面试,所有的律所都问她。
“你是本地人吗?”
“你的父母是做什么的呀?”
每一家律所都用着那种心知肚明的目光,暗暗地窥探着她的背景。
很顺理成章的,岑心没有接到任何一家律所的offer。
她天真地想要当帮助别人的人,可是A市的律师行业却不是她一个无父无母的人可以随意踏入的。
去一些律所当实习律师甚至是要贴钱当的。
她认输了。
她已经没有任何心力想要再当律师了。
这第一件案子成为了她最后一件案子。
“那个女孩没有亲人了,我不知道怎么办……”
她们两个谁也清楚,自己根本没有足够的经济来源,去承担一个未成年的成长花费。
她们这种人根本没有办法托底别人的悲苦。
林映水平稳地给她递纸巾,笑着说:“没关系,会有办法的。 A市有领养机构嘛,我们可以帮她找一找合适的领养的家庭。”
“我还有点钱,你先把她接过来吧。”
林映水明白,那是岑心的负罪感,太共情了,那种深深掺和了别人的悲苦又无能为力的感觉,她需要做什么来帮帮自己。
“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呢?”
“在酒店,前台。”
不需要岑心多说什么,林映水就能明白。
只有酒店这种工作才会是包吃包住的。
没有父母托底的毕业生,根本没有足够的经济来源承担房租。
真的走投无路了。
所幸还不算孤立无援。
临走之前,林映水深深地拥抱岑心,不顾岑心的拒绝,把所有的钱全都给她了。
“没事,别哭,咱们做什么都闪闪发光,钱总会来的,我现在有钱,你就拿着吧,没关系。”
林映水这样劝解,她在岑心面前一滴眼泪都没掉,很平稳地安抚了她的情绪。
直到坐上了火车,在轰隆隆的声音下,穿过那些黑黑的、好像看不到尽头的长隧道。
她就捂着脸在那痛哭,闷闷的,不知道哭什么。
也许哭岑心四年前的律师梦,哭少年人可笑的天真,哭整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谎言,所有人都是欺骗的面孔。
她自己也过得一团糟,给岑心的钱除开回程的车票,已经是她身上所有的钱了。
自己毕业工作被拖欠工资,疯狂地画图又被退稿,翻遍手机电话,来来回回,最后迫不得已朝着同班对她有好感的男生艰难开口,写借条借钱。
自尊心都被摔在地上。
她在轰隆隆的火车声里哭,眼泪淹没在掩耳盗铃的手指下。
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。
她以为她已经不会再有那么痛苦的时刻了。
在这个陌生故事里,她受的所有委屈被越戎的欺骗点燃了。
随着她私藏的心动被烧毁,彻彻底底灰飞烟灭,现下,她确确实实需要一场痛哭来发泄情绪。
林映水不想在人前哭的,可她在谢如昼关切问她身体的时候,还是忍不住孩子似的委屈。
她难堪,被人抱在怀里,一边哭,一边倾吐那些含糊的委屈。
“我没有骗你,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,如果我骗你,那我不得好死。”
谢如昼的言辞急切又真挚。
林映水哭得泪眼模糊,分神想了一想,谢如昼好像真的没有骗过她。
他只是死板。
林映水吸着气,闷头哭:“我讨厌你,你根本不懂。”
谢如昼急道:“是我不懂,那你要说啊。”
像那种生涩的小情侣,男生与女生吵架时急得团团转又弄不清缘由。
他笨拙地表明心意:“你说你讨厌我说你是我的人。我记住了,我再也不会说了。从此以后,我就说我是你的人好吗?”
谢如昼是从来不会讨姑娘欢心的,他不擅花言巧语,又笨嘴拙舌。
“只要你说,我就会去弄明白。你告诉我哪里不好,我就会改。我会记住的,任何你说讨厌的东西,我绝对不会再做。”
谢如昼抱着她,恨不得把心剖出来给她看。
“只要你肯告诉我,只要你肯给我这个机会,我都会照做。”
“我……”谢如昼说,侧过脸小心贴着她的脸颊,“我不想看你伤心。”
“若是我令你伤心了,你打我骂我都可以,求你别再哭了。”他充满怜惜地抚她的背,“我知道我待你不好,总是我的错。”
“我以后都不会让你再伤心了,相信我,好不好?”
林映水哭着,不肯回话。
“那日,是我太冲动了,仔细想来,你待我那么好,又怎会这样对我呢?是父亲母亲的回话伤到你的心了吗?”
“你要嫁沈玉闻……”
他趁虚而入,边拍边哄着问林映水:“真的喜欢他吗?”
“还是气我在父亲母亲面前毫无反抗之力?”
他轻柔地问,以为林映水的委屈都是源于这场婚事。
林映水只是自顾自地哭,并不答。
谢如昼却下定了决心,紧紧抱着她。
“我要娶你,谁都阻止不了。”
“我不会再被他们摆布了。”
他起誓:“我会爱护你。”
不远处,藏身于树后的聂岚青眼见着两人拥抱在一起,想上前的步伐硬生生止住了。
他心里恨不得把谢如昼剁了,缓缓吐出口气,忍住了。
不能够再惹她生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