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、诳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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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,歌舞坊开门迎客,有了昨日一遭,今日来的客人并不多。 戌时,梅仙姑娘披着黑色斗篷如约而至。 霓罗站在二楼凝神细看,发现她斗篷之下,妆容早已经扮上,厚厚的香腮浓妆,看不出原来的面容,像戴了面具似的。 今日唱的是与上次唱的曲调相同,梅仙动作也不曾变化。 “这唱的什么?” 相善懒懒趴着,回答:“《汉宫》又称‘怨歌行’”。 霓罗诧异,低眸看他神气吹胡模样,“你怎么什么都知道?” “那是,本座活了多少年了。” “之前你自称是个可诱导向善的小妖。” 相善哼笑,“不这么说,你能放我出来?蠢货。” 霓罗不争辩,带着他下去。 相善蹲在桌子上,只见梅仙自怨自怜,嗟呀哀叹,唱腔低回婉转,惹得看客们连连叫好。 他骂:“你看她妖里妖气的样儿,狐媚。” 霓罗不以为然,“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了。” “你几时眼皮子这样浅?” 唱完了戏,梅仙从坊主那里拿到扇子,顿时潸然泪下,感激涕零。 坊主哪敢邀功,摆手,“您要真想谢,就去谢谢那位...姑娘吧。” 梅仙顺着坊主的指引望去,霓罗起身朝她点头施礼。 女人神色骤然惊变。 她走过来,微微俯身,“多谢” 这次离得近,霓罗隐约能看出粉妆下是一张美艳的桃花面。 可是既然生的貌美如花,又为何要浓妆艳抹?将自己包的如此严实呢? “姑娘无需多礼。” 匆匆一面,梅仙就披着斗篷离开歌舞坊。 霓罗见人神色避讳急速跟上,但女人好似知道有人跟踪,脚步越走越快。 霓罗在后面穷追不舍,相善及时跳到她怀中,“你又要干嘛?” “这个梅仙不简单。” “既然知道她不是善类,你还...” 人忽然没了,霓罗拨开人群站在原地张望,街上弯头攒动,哪还有梅仙踪迹。 不过想甩开她也没那么容易。 霓罗闭眼,凝神追踪掺着浓重脂粉味的妖气,再睁眼便已知晓方位。 相善被颠得难受,吐着舌头发出颤音,“她..不..好..对..付..,听..我..的..别..追..了..” 霓罗充耳不闻,一路追到河岸边,竟然是昨晚鲤鱼精逃到的地方。 今晚应该有什么节日,两岸灯彩通明,河中漂浮在各式各样河灯,人声鼎沸。 霓罗亲眼看到梅仙上了一艘花船。 左顾右盼,将一根长竹抛入如水中。 飞身踩上去,犹如离弦之箭那般急速追赶上花船。 相善在她怀里露个头,宛若铜铃的眼睛在黑夜中金光发亮,吓得岸上人纷纷逃散。 霓罗足尖用力一蹬,腾空落在船头,发现脚边踩到什么东西,拿起一看竟然是一块发黄的青铜笄。 这女子身上的旧物可真不少。 妖气熏天的花船中传来缠绵的琵琶音,花帘被风扬起,几个女子在里面拨弹琴弦。 突然间,几个女子花容改变,化作凸嘴尖牙的妖怪冲出来。 霓罗错身闪过,相善跳出怀抱进入船舱。 一道白光乍现后,梅仙走出来。 她面白阴鸷,气场与在歌舞坊中截然不同,朱唇含笑,明眸隐藏着愤怒。 “姑娘跟了我一路,不知是为哪般?” 霓罗双手合十,颔首,“阿弥陀佛,为封妖而来。” 闻声,梅仙目露狠色,“哼,我不管你是和尚还是捉妖师,有本事就来拿我。” “既然如此,那我就得罪了。” 梅仙一声令下,无数鱼精从水中扑出来。 霓罗撕下船上帘布盘旋在身前,鱼目犹如飞蛾扑火般被困在布上。 梅仙见状,直接拔下发后篦梳,化成长剑,朝霓罗刺去。 霓罗轻松躲过,将布的一端放入水中借助水力拧成绳,好似长鞭挥向梅仙头顶。 梅仙避之不及,只能挥剑砍断,裹在布里的鱼精瞬间身首异处,血溅当场。 “你...” 梅仙怒不可遏,剑光一斜,招式变化无穷,霓罗一退再退,险些就掉进水中。 千钧一发之际,她一闪身躲进船舱。 相善已经化作人形,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,悠哉悠哉拨弄琴弦。 看她狼狈模样,相善谑笑:“呦,打不过呀?” 霓罗上前抓住他的手腕,“你又骗我,梅仙就是妖。” 这帽子他可不认,媚声媚气地说:“僧,你怎么冤枉人啊,我只是说不知道,又没说她不是。” 说时迟那时快,一道剑光袭来,直奔向霓罗。 她抱着相善转了一个圈,花船顿时乱晃。 梅仙的剑好似有眼,折返又进了船舱。 相善毫不费力地动动手指,剑就应声断裂“嗒啦”落下。 她瞥了眼霓罗,邪魅嫣然,捏住她细滑下巴,“关键时刻,还得本座来救你。” 说完,相善就变作白猫,挡在霓罗面前。 后蹄抓地,猛地一蹬,直接扑向欲要进船舱的梅仙脸上。 只听“唰”一声,留下三道血痕。 梅仙瞬间不再攻击,惊恐地睁大眼睛,愣在原地半响。 直到看见衣襟上落下颗颗血珠,她才捂着脸凄厉大叫“啊!” 相善跳回霓罗怀中,一副求关爱地跟她贴脸,茸毛蹭着她软嫩的肌肤。